这显然是个烧脑的问题。尽管人们都会喊本朝基业定会传至万万年，而实际上，一个朝代的寿命比现代公司也长不了多少。方孝孺在《深虑论》中更指出了一个魔咒般的事实:君主们自认为智巧的手段，同时也是日后的祸因。
比如说，秦始皇认为周朝的在于诸侯国的强大，于是不再封建诸侯，而是实行中央直属的郡县制。他满以为从此不再有战乱发生，然而，一无所有的刘邦却逆袭成功。汉高祖刘邦认为秦朝被各起义军在于其孤立无助，于是大肆分封兄侄到各地为王，自以为凭着骨肉亲情，可以江山永固。然而，在吴王刘濞等七国眼里，对他们而言和普通人家的兄弟差不多，于是萌生了野心，最终起兵。
因为这个原因，汉武帝、汉宣帝之后，逐渐分割诸侯王的土地，削弱他们的，以为这样便平安无事了。没想到外戚在朝中坐大，最终外戚王莽夺取了皇位。光武帝刘秀借鉴了西汉晚期外戚的教训，结果东汉一朝在很长时间里，都是由宦官说了算，最后。曹魏借鉴了前代教训，既不敢依靠外戚，也不敢依靠宦官，更不敢重用亲兄弟，只能靠远亲来辅佐朝政，结果被司马氏篡了权。西晋又吸收曹魏的教训，大肆分封兄侄到各地为王，结果发生了性的八王之乱。
方孝孺认为，他们各自借鉴其前代的教训而进行防备，可最终的根由都在其防备的范围之外。再如唐朝亡于藩镇割据，宋太祖看到唐末、五代的节度使们可以制伏君王，于是吸取这个教训，收回节度使的，使其力量削弱，容易对付。哪料想子孙后代先亡于金，后亡于蒙古。
在方孝孺看来，国家将来的变化，以人的智谋是不能考虑周全的，也不是手段能控制的，者只有不敢，只是积累真诚，用来，使顾念他对百姓的，才会像慈母初生婴儿那样对他不忍心。尽管他的子孙有的愚笨不贤良足以使国家，而却不忍心立即灭掉他的家国，这才是思虑得深远呀!反之，假如不能用赢得的心意，仅凭着微不足道的智谋，包揽天下的事务，想使国家免于未来的危亡，这从道理上是说不过去的，难道天意会如此安排吗?
方孝孺抛出了那个尖锐的问题，铺陈了大量的案例后，提出的解决方案却是者用笼络的方式来取悦，并由赐福于他。这在古代既是对者的规劝，也是对者的。但今天看来，总觉得不尽如人意，如同医生给绝症患者开的处方竟是勤去健身房锻炼一样。
按人的习惯，契约可以解决双方之间的不确定性，然而现实却是组织与组织、组织与人，以及人与人之间很多关系无法契约化。引入不同的合伙制度，就能部分解决无法契约化的问题。即产权的杠杆，则可以解决部分无法契约化的问题。组织中，能更多解决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时，对合伙人的依赖就会下降。反之，就更依赖合伙人。
西周初年的封建诸侯，就似一种准合伙人制度。天子赐诸侯某个方向上的土地以及少量的族人，以后开发封地也罢，以武力移民也罢，都是诸侯自己的事了。那些土地原先也未纳入周朝的版图，一般来说还生活着原住民。对周朝者来说，中央和地方在客观条件下，信息非常不对称，所以封建诸侯，将分下去是最合理的。而周朝也中国长达800年。
秦末大乱，群雄并起的时候，刘邦与韩信、彭越、英布等人也是准合伙人的关系，所以汉帝国成立后，刘邦一口气分封了八位异姓王，他们控制的疆域总面积甚至超过直辖的地方。然后，刘邦违约，除了放过最弱小的长沙王吴芮，其他诸王都被刘邦用或战争的手段除掉了。
在当时情形下，与人合伙对刘邦而言，仅是借助他人力量的权宜之计。他担心别的诸侯王也这么想，于是又先下手为强，消灭了他们。汉朝、晋朝、明朝分封子弟去地方做有实权的王，都引发了大规模的叛乱，而方孝孺本人也在燕王朱棣成功后。封建制度失效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，汉朝之后，不再有人相信分封制是个稳定的制度结构，继任的和诸侯王都怀着对彼此深深的恐惧。
本来用产权设计可以解决的部分无法契约化的问题，反而变成了彼此关系中的毒药。更严重的是，历代对前代弊病进行的补救，其初衷都是走自己的，让别人无可走。违约削藩，诸侯举兵，都没有人尊重契约。也就是说，尽管产权能解决问题，但对产权的尊重仍然以各方必须遵守契约为前提。这需要一个强烈的确定性。
然而，秦汉之后，的大到可以随意予夺，没人能说个不字，那么谁也不会有什么安全感，结果就变成丛林说了算。宦官、外戚、子侄都是皇权的延伸，没有真正得到分配，也没有稳定性可言。他们强大之后，又必然反噬。
所以，方孝孺提出的问题，在古代是一个无解的问题，而他最终连同他的亲戚朋友，死于朱棣口中我们家的事，也是莫大的悲哀和。同时，方孝孺死于他认为的公义，故而他这件事，在此后的183年中，成了明朝廷的暗疾，想又不敢。
对晚唐、五代的一幕幕大剧，北宋学者何去非评论说:依靠功勋而成就大业的人，身边常常会有强臣;凭借武力夺取天下的人，身边常常会有骄兵……急于督责将领立功，那么用来酬劳将领的爵赏，就没有丝毫的吝惜，所以有些将领就可能变得难制;加紧催促士兵作战，那么用来安抚士兵的赏就不能有丝毫的不足，所以有些士兵就可能变得。
他感叹道:因此天下刚刚平定，强横的大臣依靠骄纵的士兵窥伺皇位，以便取而代之;骄纵的士兵挟持强横的大臣犯上作乱，而冀图更多的赏赐。这样一旦他们联合起来朝廷，那么环顾天下，自己已成了孤家寡人，大势已去了……图谋很快夺取天下，而不计较夺取天下后的利弊得失，最终也会迅速。
闹剧的和落幕便是陈桥兵变，赵匡胤在手下诸位大将的下，做了。接着，赵匡胤很快又用杯酒释的方式，让那些功臣悍将拿着大笔的银钱回家养老去了，从而结束了五代。被黄袍加身， 赵匡胤却不是第一个。多年前，他曾经的郭威就干过，并建立了后周，那时赵匡胤还是上次活动的积极，真是有样学样。
前文提到方孝孺给古代开出的那个药方，看上去是一种，是谋皮与虎，但背后的逻辑却是普世的。他是说，者必须真诚地对待人民和，才能长治久安。因为人民的意志决定的喜怒。这其实不是方孝孺的原创，而是周公的语录。周公说民为神之主，又说天听在于民听，天视在于民视，这一点，就会轻则降下，重则被抛弃，变换。
方孝孺的潜台词也是，任何时代，国家都是土地上所有人的公产，不是朱棣眼里老朱家的私产，然而，大部分古代人都认为它最终会是一个人的私产，既然大家难以认同这一点，所以方孝孺这样的人只能去死了，而改朝换代也是必然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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